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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天命如此,氣數已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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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天命如此,氣數已盡

秋風一起, 天很快就涼了下來。

蒼翠的鳳凰山也染了點點金色,風吹過山下的越王宮,幾分蕭索與淒涼。

秋雨一陣涼過一陣, 斷斷續續下個不停。這幾日好不容易放晴了, 王宮終於開啟了久久未動的正門。

王宮禁軍早就換成了大周軍士。越國嫡支王族盡數收押,要在今日啟程, 前去汴京。

越王卸了冠冕,簡衣素袍,在書房中安排政事。

汴京派官吏接手之前,總不能沒人做事, 否則百姓要遭殃了。

“……凡事以國相為準,其餘的,就請諸位多費心了……”

幾位老臣都是盡心輔佐過他的,此時不免生出幾分悲涼。

明明是老建安侯的侄子, 在越國好端端待了三年, 怎麽會搖身一變,成了大周的皇子?

誰能想到啊……

越王頭發白了一半, 神態蒼老,語氣卻很溫和:“罷了, 天命如此,氣數已盡,諸位不必傷懷。”

老臣們以袖掩面, 涕淚雨下。

日光清淩淩地照著禦道長街, 去往汴京的車馬見首不見尾。街邊人山人海,百姓們紛紛前來送行,時不時能聽見有人啜泣痛哭。

天下大亂,別處荒涼破敗, 百姓易子而食。越國卻幾十年富庶太平,有足足十年的存糧,堪稱東南樂土。

他們感懷歷代越王的功績,故而前來送行。

長長的車馬中,有一輛馬車周圍簇擁著兩倍的周兵,車夫身邊還蹲著一只白色細犬。

這輛車的窗子比其他的要小很多,車簾子也厚重,看不見內裏乾坤。外面不起眼,裏面卻金雕玉鏤,滿眼錦繡,連盛水的小盆都是金質的,堪稱奢靡。

金鵲擰了巾子,王後親手給陸雲嬌擦汗。

她那天被李熙讓帶走後就病倒了,一直斷斷續續發熱,沒怎麽清醒過,就連今日也是被李熙讓親自抱上車馬的。

李熙讓不允許陸雲嬌身邊留太多人,似乎怕她趁亂跑了。然而陸雲嬌這麽病著,身邊缺不了人,李熙讓便允了王後和金鵲銀扇照顧她。

“唔……”

陸雲嬌眉頭一動,似乎要醒來,王後松了口氣,聲音也放輕了,“雲娘醒了?要不要吃點什麽?”

陸雲嬌眼神迷蒙,握著王後的手指,輕輕搖頭。

她沒什麽胃口。

王後怕她身體撐不住,餵了一塊糯米糕。

她趴在王後膝頭,昏昏沈沈地聽她說往事。

“你上頭本來還有個姐姐,三歲上夭折了。後來好不容易有了你,你父親高興壞了……

“法善大師的話,我與你父親哪敢不聽?便放你在國公府養大……

“宮裏規矩繁多,我剛進宮時,也很不習慣。你這皮猴兒要是放在宮裏養,豈不要鬧翻天去?”

陸雲嬌用臉蹭蹭她膝頭,有氣無力:“只要母親不嫌棄就好……”

王後冰涼的手指捂著她額頭,給她緩解熱度。

“這事怪我和你父親,沒給你挑準人。你父親說,我們獻糧獻地,頗具誠意,到汴京後說不定有轉機。這一路上,你切勿與他硬來。”

被幽禁宮中的這段時間,越王冷靜下來仔細回想,發現其中早有蹊蹺,他卻一直沒想到。

或者說,誰都不敢這麽想。

三年前,老建安侯引薦了遠房侄子。李熙讓和老建安侯有些神似,還給他擋了一箭,從此獲取了越王的信任。

可是細究下去,就會發現只有老建安侯認識他,他沒有任何親眷,卻拿身體不好、深居簡出為擋箭牌,安安穩穩過了三年。

湯世敬那一箭本來想刺殺越王,卻誤打誤撞成就了李熙讓。

李熙讓自稱族中行九,所以越王稱他九郎。

現在想想,大周的九皇子,可不就是族中行九麽。

九皇子的生母出身寒微。他在民間長大,據說是生母離世後,才前去汴京認親。後來便一直征戰在外,鮮少回到汴京。

越王只知道大周九皇子擅長領兵打仗,幾年前沒了消息,卻不知道他搖身一變,蟄伏在自己眼皮底下,做了建安侯。

倘若在這之前,有人告訴他建安侯是大周皇子,他怕是以為對方失心瘋了。

陸雲嬌擦擦眼角,喃喃地說:“他就是個騙子。騙我就算了,怪我沒長眼睛,他還把越國也騙了去……”

王後嘆道:“這怎能怪你?你父親說,越國既然奉中原為正統,這一天早晚會來。事已至此,你躲著點就好,別招惹他。”

越國落入中原之手,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。她和越王不想再因此折損了女兒。

陸雲嬌囁嚅著什麽,可是很快就乏了。王後的手指搭在她額上,冰冰涼涼的很舒服,她眼睛一閉,又睡了過去。

再次醒來時,車裏黑漆漆的,只剩她一人。

額頭不那麽燙了,只是還有些發暈,她吃力地坐起來,卻見一只狗頭拱開了門簾,烏黑的狗眼睛瞅著她。

她笑逐顏開,張開手臂,“飛雪!”

飛雪嗷嗚一聲,撲到她懷裏來回蹭,狗尾巴搖得歡快。

她還沒高興夠,門簾子又被掀開了,文竹笑吟吟地往裏探頭,“郡主醒了?”

陸雲嬌瞬間拉下臉,一言不發地撫著飛雪的背。

文竹笑出八顆牙:“殿下找郡主有事一敘,這邊請。”

這裏不知是哪座小城。下車後路過冗長的隊伍,沿途的大周兵士看見文竹帶她過來,都避讓到一邊。

陸雲嬌揚起眉頭,目不斜視地走過去,仿佛一只驕傲的小鳥兒。

文竹引著她走進了一間破敗的院子,幾輛囚車都在這裏。

剛剛走進院子,陸雲嬌就停住了,目不轉睛地盯著囚車邊的人。

年輕郎君長身鶴立,氣質冷冽,正和身後的人低聲商量些什麽。可是回頭看見她,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溫柔起來,“雲娘。”

陸雲嬌絲毫不動,目光冷冽。

李熙讓身後的人有些眼熟,陸雲嬌認識他,正是那天帶人追拿她和哥哥們的男子,也是李熙讓留在外面的心腹,名叫劍竹。

飛雪在她腳邊嗚嗚半晌,忽然沖著李熙讓狂吠起來。

劍竹冷著臉,長劍一動。陸雲嬌立刻喝止了飛雪,擋在它面前,“有什麽沖我來,對狗耍什麽威風!”

今夜無月,火把的光芒將李熙讓面容勾勒出冷峻的形狀。他走到陸雲嬌面前,她卻後退一步。

飛雪低嗚著,已開始呲牙咧嘴了,隨時準備撲上去。

“飛雪!”

陸雲嬌低喝一聲,飛雪垂頭喪氣地蹲下了,再也不吭聲。

連退幾步,直至退無可退。陸雲嬌轉身要走,李熙讓卻牽起她冰冷的手,略一挑眉,給她攏緊了大氅。

這是他的衣物,穿在她身上,顯得她格外嬌小。

她冷冷地道:“沒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
李熙讓微嘆:“我怕你心情不好,想叫你出來走走。”

陸雲嬌冷笑:“想讓我心情好?那還不簡單!”

她揚起左手,狠狠地甩了過去。

劍竹紋絲不動,李熙讓不僅沒躲,反而上前一步,在巴掌落下之前握住她的手腕,將她稍稍提起。

一如當時在侯府捉她的手。

陸雲嬌正病著,渾身虛軟,李熙讓一掐她手腕,她連踢他一腳都做不到。

“放手!”

她踮著腳,淚花在眼框裏打轉,使勁忍著沒掉下來。

李熙讓挑眉,緩緩放低,仍不松開。

小城只有幾間簡陋的客棧,最好的房間自然給了李熙讓。陸雲嬌一路被他牽著,踉蹌著跟進房裏。

房門啪地合上了,飛雪在門外狂叫。她後背抵著門板,微微發抖。

她生著病,手邊沒有刀劍,現在不是他的對手。

他想做什麽?

眼見李熙讓解下大氅扔在床上,大步朝她走來。她渾身發涼,毫不遲疑地扒著門板拼命晃動拍打,想破出一條生路。

一只大手撐住門板,另一手攬著她的腰。陸雲嬌被他身上清冷的氣息兜頭罩住,十指扣緊門槅,咬緊牙關,竭力不讓他看出自己在發抖。

頭頂響起輕聲嘆息,“你餓不餓?”

她拼命搖頭,甩出兩顆淚珠子。

其實她很餓,可是他給的東西,她不敢吃,也不願吃。

李熙讓沒說話。

陸雲嬌還以為他要放棄了,卻頃刻間天旋地轉。

陸雲嬌驚叫一聲,在他肩上撲騰起來,卻被他放在桌邊,筷子按進她掌心。

她對著滿桌飯菜抽了抽鼻子,啪地把筷子擱下了。

李熙讓親手夾了一塊魚肉送進她嘴裏,她眨眨眼,一半魚肉和兩顆淚珠一起掉在桌上。

他的手頓了一下。

“好好吃飯,不然我可以用別的法子餵你。”

她抽噎著,眼框和鼻頭都紅通通的,每一筷子都是委屈,淚水都拌進飯裏咽下去。

陸雲嬌一邊哭一邊吃,只用了一小碗,怎麽都吃不下了。

李熙讓又夾了一塊魚肉,她抽噎著咬了一小口,哽咽著搖頭,“我不要了……”

大手覆住她的額頭,他眉間隱隱有不快。

“不吃飯怎麽行?都病成這樣了!”李熙讓皺眉,“你還睡了一整天,又沒喝藥?”

陸雲嬌懵懂地眨眨眼,淚珠子劈啪砸在桌上,兔子似的紅眼睛看得他瞬間啞然。

她很小聲地說:“太苦了……”

生病時嘴裏發苦,現在心裏也是苦的,她哪有胃口。

一句“良藥苦口”到了嘴邊,被他咽了回去。

以前她生病,陸家人圍著她哄著她,宮裏也來看她,哪裏需要在他面前低眉順目。

由奢入儉難。嘗過了甘甜,哪能受得了苦楚。

他又不是不知道。

他的指腹緩緩摩挲著她的眼角,抹掉淚痕。

“別哭了……”

陸雲嬌眼睫微動,兩顆淚珠落在他手背上,仿佛能灼出個洞來。

文竹親自端藥,李熙讓當著她的面加了一塊糖,親口嘗了,才舀起一勺,遞到她唇邊。

陸雲嬌一臉謹慎地瞅著他,探出艷紅的舌尖,在藥汁上蜻蜓點水,皺起眉頭,“換個勺子。”

李熙讓眼神一凝。

陸雲嬌咬唇:“這個不幹凈,我不要。”

這是嫌棄他用過了。

李熙讓眼神示意,文竹趕緊取了個新的,她這才乖乖喝藥。

他緊皺的眉頭終於撫平了,文竹也終於松了一口氣。

從臨安出發到現在,郎君一直心情不好,幸好郡主還算聽話,不再火上澆油……

好不容易喝完了藥,李熙讓把碗遞給文竹,忽然感覺到背後一陣冷風,頭都沒回,反手捉住她手腕。

他盯著近在眼前的筷尖,怒極反笑:“陸雲嬌,你瘋了?!”

她咬著牙,“我沒瘋……你個騙子……是你瘋了!!”

李熙讓一恍神,筷尖就抵上了下巴,壓出一點紅痕。

文竹不敢亂動,怕他分神受傷。也不敢拉開陸雲嬌,怕錯手傷人,惹他生氣。

李熙讓寒聲道:“陸雲嬌,我說過什麽你忘了?!”

她瞬間失神,筷子掉在地上。

文竹連忙把所有碗筷收走,防她再次暴起傷人。

房裏只剩他們兩人。陸雲嬌笑了,又笑又哭,眼淚又流了出來。

她打掉李熙讓的手不讓他碰,“我當然記得,你說越國都在你手上,你不像舒王殘暴,只有你能保住越國的百姓,給他們留條生路,否則舒王打進來,覆巢之下無完卵……”

她情緒激動,想站起來,卻因為一連說了好多話,一時頭暈眼花,眉眼昏然,踉蹌著要倒下去。

李熙讓把她扯進懷裏,讓她靠在自己肩頭,卻也沒忘扣著她的手腕。

他很明白,懷裏不是溫順的家貓,她隨時可能翻出利爪,將他傷的鮮血淋漓。

陸雲嬌在他耳邊咬著哭音:“可你還是個騙子……李熙讓,不……柴熙諭……你費盡心機,早晚會有報應!”

字字泣血錐心,柴熙諭閉了閉眼,胸口有些悶痛。

明知會有今日,他本以為自己能泰然處之,可是直至此時,他才明白,這事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。

飛雪突然安靜了一瞬,吠叫得更加兇猛。外面有人喧嘩,陸雲嬌一個激靈,趁他恍神,從他懷裏掙脫。

正在此時,有人一腳踹開了門。

陸瑾站在門口,飛雪在他腳邊,狗仗人勢,對圍過來的一眾侍衛呲牙咧嘴。

看到房裏的狼藉景況,陸瑾眉心一跳,“雲娘過來!”

陸雲嬌哽咽著扯開大氅,扔在地上,朝陸瑾奔過去。陸瑾張開臂膀,將她護在身後。

侍衛們怒喝著讓他離開,陸瑾絲毫不懼,“我妹妹和殿下尚未完婚,殿下單獨留她,恐怕不太合適。”

柴熙諭負手而立,從桌邊看去,只能看到她躲在陸瑾身後的單薄背影,長發瑟瑟抖動,不知是氣的還是哭的。

他嘴唇動了動,卻什麽都沒說。

陸瑾拉著她匆匆走了,飛雪沖他兇狠地叫了一聲,這才搖著尾巴跟上去。

蘭露在樓下等得焦急,見她來了,趕緊展開外衣披上去,攙扶著她。

她也很多天沒見到陸雲嬌了,見陸雲嬌這樣憔悴,蘭露心都要碎了。

她聞聞袖口,哭得打嗝:“蘭露,我要、沐浴……”

被他抱過,渾身上下都沾著他的味道,她能做一晚上噩夢。

雖是押送上京,柴熙諭卻沒苛待越國王族和陸家人,額外安排了院子,只是不如王宮那樣寬敞。

小院裏陸家一家子都在,就連越王和王後都在等她。

“我兒……”

王後哽咽著與她相擁,擔憂地上下打量,再三確認她沒事,才讓蘭露柳風伺候她去沐浴。

另一間廂房裏早就備好了熱水,陸雲嬌坐在浴桶裏,沒多久就睡著了。蘭露給她揉搓的動作放輕了許多,就怕驚醒她。

柳風面露擔憂:“郡主瘦了好多……”

才過去多久,後背都瘦得硌手。

蘭露橫她一眼,她自知失言,不再多說。

陸雲嬌一走,屋子裏頓時陷入了沈悶。

“欺人太甚!”

陸瑜一拳捶在桌上,滿臉懊惱。

上次弄丟了她不說,那天早上王上好不容易找了機會,讓他們帶著雲娘逃跑,結果他還拖後腿……

陸瑜越想越愧疚。

陸國公又看了一眼沈默的陸瑾,問越王:“王上還是這麽想?”

越王嘆道:“上次我給她挑,挑了樁孽緣。這回總得她自己樂意吧?你家這兩個都不錯,不如就讓她自己挑。”

陸國公搖頭:“只怕雲娘兩個都不會同意。”

柴熙諭是皇子,他的婚事總得知會汴京一聲,既然還沒成婚,越王定下的就不算數。

越王和陸國公商量著,不如趁著消息還沒到汴京,先把她的婚事定下。

她在陸家長大,兩個郎君知根知底,最合適不過。

這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。

越王主動提了此事,然而陸國公很了解陸雲嬌,“我家這兩個真的不合適。只可惜林二郎不在。”

說到林紹,越王便愧疚不已:“當初蘭娘說他是個好的,我偏不信。真是鬼迷了心竅。”

一聽到這裏,孫氏連忙沖陸國公使了個眼色,讓他別說了。

陸國公後知後覺,連忙閉嘴。

林紹隸屬宣德軍。越國沒了,出征的三軍頓時無家可歸,只能歸入大周麾下統率,尚不知會被派往何方。

雖然可憐,好歹還算保住命了,世子錢煉卻至今杳無音訊,不知是落入舒王手裏,還是被吳王扣下了。

越王果真想到了錢煉,神色黯淡。

陸國公想勸,卻因為嘴笨,不知從何勸起,急得胡須都能揪下幾根。

門口忽然傳來個聲音:“世子哥哥一定會平安歸來。”

諸人一驚,才發現陸雲嬌站在門外,也不知剛才的話被她聽了多少。

陸國公欲言又止,卻見她快步走進來,拉著孫氏的手輕聲撒嬌:“阿娘,他們都是我哥哥。”

言下之意,是她不想用哥哥們的婚事做自己的擋箭牌。陸家待她如己出,不能因為她,耽誤了兩個哥哥的終身大事。

這樣陽奉陰違,大周皇帝答應了還好,若是不答應,很可能遷怒他們。

她不想失去任何一個親人。

越王還要說什麽,陸雲嬌搖頭,態度很堅決:“父親,這事決不能行,還可能會惹怒他。到時候我是沒事了,越國的百姓怎麽辦?”

柴熙諭和舒王都想咬下越國這塊肥肉。倘若激怒了他,他撒手不管,讓越國遭了兵亂,越王的忍辱負重就白費了。

相比舒王,她覺得還是柴熙諭比較好。最起碼目前看來,他很有誠意。

陸雲嬌眼神微諷。

她不想浪費時間在一個騙子身上,但她分得清主次緩急。

即使有什麽想法,也得等到完婚以後再說。

不就是裝麽?在這方面,她還沒怕過誰。

聽了她的話,越王一窒,滿頭花白更顯蒼老。

當初他一心要讓雲娘嫁過去,雲娘死活不同意,他為此還惱過雲娘。

現在完全反過來了。

她把自己放在嫡王女的位置,肩上擔著越國的百姓,即使再恨柴熙諭,她也沒有說過半句退親的話。

大周皇子與越國王女聯姻,代表著大周對越國上下的安撫與信任。倘若她拒絕這門親事,大周會懷疑越國納土歸降的誠意,反而可能招來兵戈之禍。

望著她清澈的黑眸,越王揪心地疼,一時老淚縱橫。

陸瑜還想說什麽,陸雲嬌先開了口:“沒事的二哥,我會防著他,不讓他欺負我。”又對王後說:“母親放心,我會多註意世子哥哥的消息。”

他們現在是半個階下囚,探聽不到半點消息。眼下只有柴熙諭手頭消息最靈,而她離他最近。

敲門聲打斷了溫情脈脈,文竹笑吟吟地出現:“郡主,該休息了。”

陸雲嬌冷笑:“我很早就說過了,你家殿下就是個膽小鬼,至於跟防賊似的防我?”

文竹笑呵呵地說:“不怕一萬,就怕萬一。”

陸雲嬌直截了當地翻了個白眼。

她騰地起身,氣沖沖地走兩步,又猶豫地回頭,“我先走了。阿娘,母親,你們早點歇著。”

王後按按眼角,微笑:“去吧,生病了就得好好休息,別忘了喝藥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她一步三回頭,被一眾兵士簇擁著,消失在夜色裏。飛雪本來想跟上,都被擋了回來。

王後終於端不住微笑,伏在越王身上哭了起來。

柴熙諭單獨給她安排了一間小院子,另給她撥了個老仆婦伺候。小院外圍著兩圈密密麻麻的侍衛,刀光映著火光,寒意四溢。

陸雲嬌推開窗子,看著外面出神。

如此星辰如此夜,與過去十餘年在臨安看到的並無分別。可她的確已經離開了臨安。

這一去,是否就不可能再回來了?

她伏在窗邊,眼神落寞。

老仆婦撥暗了燈芯,恭謹地道:“郡主,該歇了。”

她看到文竹過來說什麽,還朝這邊看,便嗤笑一聲,關緊了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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